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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只猫做只狗

【顺懂】我们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我这就走)

默背三遍骑士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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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父亲带李懂特地去北京去看了天安门升旗。

那天天蒙蒙亮,露出一点儿头。李懂安分地坐在父亲的肩头,越过茫茫人海遥遥望见军人走向升旗台,笔直的像一把剑。

平顺的军服在黎明中像海浪一样引人遐想。

其中一人握起国旗的一角,随着乐队演奏的开始把国旗用力向上抛起,像是不遗余力地放飞了一只鸽子。

刹那间,燃烧的太阳在李懂的眼睛里徐徐升起。

那一瞬间对一个孩子的冲击力有多大,那个孩子都想了什么,是天空自由飞起的白鸽还是电视机上闪着雪花播放的动画片都不得而知。

只知道李懂回去后跑去小卖部,用自己攒的一毛钱买了个棕皮的单线本,在其中一页歪歪斜斜的用铅笔画满了军人两个字,然后把它用红笔大刀阔斧的包围。

他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就肯定自己应该这么做。

在那个夏天,抱着他的梦想,李懂甩着两条白花花的腿趴在窗台上喂外面咕咕叫的小鸽子,以为自己遥遥地望见了铺满鲜花的道路的终点

 

——他身为军人满身荣耀的背影。

 

细密的雨在空气中穿针引线,靴子难免滑进湿漉漉的泥坑。

小心地绕开水坑,李懂拽了拽随着动作滑下肩膀的军绿色背包带。

他看着这些绿色硬皮的装甲车,真实崭新的枪支和帽子上闪耀的徽章。

他年轻的生命像出土的幼苗开始期待雨水。

士兵要训练体能,训练心理。

每天跑五十公里,李懂跑一半就支撑不住倒在一旁,像脱水的鱼一样呼吸,眼泪混着汗水流进土里。一站起来,看到的景物都是幻影。

但是他从没放弃过,每次都强撑着跑完。

完事儿还不歇着,总是硬挺着给自己再加上十公里,加练完了就往地上一躺。

身下的土地由滚烫的热变为微凉,一点一点渗进骨髓里,等天边儿一点儿热都没有了,李懂才能勉强撑着站起来。

探进食堂一问饭都凉了,洗着碗的厨子说给热一热,李懂自认为不该麻烦别人,在哗啦啦的水声里大声道谢之后回宿舍了。

回了宿舍往床上一躺,心想快睡吧快睡吧,明天早起还要训练。

可是越是这种落的清闲的时候,李懂压在心底那些情绪越像气泡一样冒出水面。

他也委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落别人一步。他也着急,不想被别人甩在后面。他也生气,气自己还不够好。

如果说李懂这点儿小情绪有十分,前面两项各占一分,最后一项占八分。

他对别人下不去狠,对自己从来手起刀落。

李懂心里门儿清,他体能天生比别人差,但他必须证明自己,证明自己可以走到终点。这是他渴望的——他渴望成长。

李懂在棕皮本里写上每天预计完成的目标,晚上回来一项项打勾。

一个单线本都写满之后,李懂再没跑过队尾。

部队一周里有一天的时间心理行为训练。

其中有一项是每个人被单独关在一个小房间里,没有窗户。

李懂最怕这个,说不太清楚为什么,可能他喜欢可以看清的事物。

每次进去之后大气儿都不敢出,四周安静的要命,他只能听得见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像箭有力地刺穿他的神经。渐渐的,李懂有了窒息的感觉,心跳过快到要跳出嗓子去。忍到喘不上气来,他才无法忍受地奔出门外。

结局总是他狼狈的趴在地上止不住的呕吐,胆汁都能给吐出来。

他对此不知为何毫无办法。

倒是顾顺的一进小黑屋一呆就半天,出来时候毫发无损甚至还怡然自得地嚼着口香糖。

有一次顾顺训练完出门,转头就看见李懂。本着他几天前刚转队来大家都是军人互帮互助的原则,他扶起趴在地上喘气儿的李懂,“起来李懂,忍忍。”

李懂说不出话来,倒知道使劲甩开顾顺的手。顾顺看着李懂不稳颤抖着靠在旁边的柱子上,微微皱了皱眉,“你别老这么着折腾自己,这不是一直练就能过去的。”

倔得跟头牛似的李懂当然不服,所以他一身没吭,留给顾顺一个坚定的背影又跑了进去。之后他没事儿就往小黑屋里跑,出了一身冷汗也逼着自己窝在里面。甚至有一次他直接在屋里晕了过去。

陆琛把人捞出来的时候像从海里捞条鱼出来。

等李懂在医疗室里慢慢醒过来,陆琛先是没好气地塞给他一个削好的苹果,看着李懂慢条斯理地吃完,又滔滔不绝的开始批评他。

“你这样的方法是不对,心理磨练靠这样是练不出个头的,你要……你以后可以跟顾顺聊聊,那家伙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有自己的主心骨,他抗压能力在咱们队里都是数一数二的……我跟你说,杨队特地吩咐我了,你从此以后除了特定时间不许进去,听见没有。”

前面的李懂听个半斤八两,最后一句话说完他立刻撑起身,“我不能……”

“你没有反驳的机会,这是命令。”杨锐提着水果走进门。

 

 

“报告。”李懂敲响了宿舍的门。

“请进。”顾顺回答的时候正把一条腿搭在床上,慢悠悠地剥开一颗口香糖放进嘴里。看见进来的是李懂,他微微一愣,然后又没太在意的指了指一旁的床示意他坐下。

“顾顺同志,我有事要请教你。”李懂小心地坐下提问,像个听话的中学生。

顾顺想,眉眼也像,干净的不像话。他被李懂的态度逗得扑哧一笑。

“李懂同志,我一定会尽可能地回答你。”

顾顺用舌尖挑了一下口香糖,咂摸一下嘴,草莓的,没有薄荷好。

“你是怎么锻炼自己的抗压能力的?”李懂好奇地前倾身体。

“上惯了战场就这样。”顾顺不在意地低头摆弄手里的包装纸,微微挑了挑眉毛。

“……抱歉。”李懂往回退了退。

“你别看我是来顶替罗星的,其实我之前一直在另一个队出任务。狙击手不好找,身体素质要求太高。基本练出来就上战场。”

顾顺无所谓的耸耸肩,慢条斯理地开口。

“那你以前刚上战场的时候会害怕吗?”

顾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他第一次真正面对任务的时候没比李懂好多少。年轻气盛的小伙子,还是万里挑一的狙击手,对于残酷的战场跃跃欲试。他还记得当时接的任务是一起绑架案,他主要负责把麻痹弹打进罪犯的身体。

迅速埋伏在对面大楼的决胜制高点,他把狙击枪架在凹槽上,只等队长下命令一发击中。

谁知绑匪半路诈降,一枪崩了抓来的人质,自己也立即被击毙。

人质是一个穿着纯白短袖的小姑娘,年龄不过十七八岁,她还背着一个兔子形状的包,兔子粉红的耳朵耷拉在女孩的胳膊上。枪穿透她的腰部,整个短袖都被染红了。她连一声救命都没喊出来,合上她眼睛的时候的时候姑娘的眼泪还挂在眼角。

那颗眼泪将坠未坠,从悬崖坠落砸在顾顺心里。

顾顺本来跃跃欲试的心态刹那间像黑夜一样褪去了,只剩现实里明晃晃的太阳嘲笑他——你终于知道了身为一个军人的沉重。

 

那是死亡的重量。

 

他下楼归队的时候,差点从楼梯中摔下去,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脖颈,一手的冷汗。架枪的手也是湿的,几乎要抓不住了,抓不住枪,抓不住自己。

顾顺开始频繁地做噩梦。说出去都没人信,海军头号狙击手,曾经也是心理辅导室的常客。

他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一紧张就嚼口香糖,没完没了地。如果没有口香糖堵住他蹦出嗓子眼的心跳声,他就会害怕。

后来也是渐渐习惯了,不嚼点儿什么嘴里没味儿怪难受。

说来也怪,入伍越久,越觉得没什么熬不过去的事儿。

说不定他哪天被敌人一枪崩了,也就一瞬间的事儿。

 

李懂看对面没了声音,就静静的等着。

顾顺回过神来,转过头用一种略微呆滞的表情盯着李懂。

然后他晃了晃头,伸手往李懂手心塞了个东西。

“你现在是我的观察员了,什么事儿不用自己老闷着,跟哥说。”

顾顺几年前一个人忍过去就算了,他不想让李懂也受这种罪。

天天在半夜惊醒的感觉不好受。

李懂张开手一看,是一个皱皱巴巴的小纸船,还有点儿湿漉漉的。

他有些奇怪但也没说什么,把纸船放进口袋。

 

子弹擦过耳朵,砸进了身后的土墙。

李懂耳边只有嗡嗡的响声,估计是因为刚才在身后爆炸的手榴弹。

他勉强地拖着中弹的右腿挪到墙角下,身体脱力倒在墙角。

事情的发展像泄洪的江河脱离控制,李懂终于发现自己看不到路的终点,他甚至看不清自己下一步应该迈到哪里。看着遍地鲜血和尸体的碎片,他的眼神开始恍惚,鲜花在瞬间枯萎,路在他眼前崩塌离析。他即将坠落。

有人用力抓住他的肩膀把他向后扯进墙面凹进去的被炸出来的洞。

出乎意料地,李懂没感受到墙壁坚硬的石头,却感觉到了同类的温度。

顾顺的声音从头顶狠狠地传来, “李懂,如果你在这里晕过去,所有人都会死的!”

李懂的喉咙疼得像点了一把火,他抬起头,眼前全是模糊的虚影。

顾顺左手举着狙击枪戒备,右手塞给李懂一个沾了血的包装口香糖。他顿了顿,努力平和自己的语气来安抚李懂崩溃的神经。

“……你必须克战胜对未知的恐惧,捡起你的枪。”

李懂摇晃了好一会儿没吱声,突然伸手四处摸索望远镜。

他强迫自己冷静地四处扫视,抓起望远镜后迅速就位,背对着顾顺架起肩膀。

顾顺无声地笑了。

这才对劲儿。

 

 

伤口结痂之后李懂又一次钻进了心理训练室。

陆琛没拽住他,叫顾顺使一个眼色拦了下来。

李懂这次呆了整整四个小时才出来,出来之后神色如常,第一件事儿就是找顾顺。

他走进顾顺的宿舍的时候顾顺额头还绑着绷带,手里又没闲着折什么东西。

李懂没忍住调侃他:“……顾顺,你多大了?十七八岁?”

顾顺眼都没抬说:“哥和你爸一个岁数,老同学了。”

最后四个字咬的阴阳怪气。

“顾顺同志,我是来和你道谢的。

虽然之前我一直觉得你说的都是屁话,但是后来我虚心改正了错误。”

小同志说话不给面子的啊。

顾顺也跟着耍官腔:“你这个同志有这个觉悟我觉得非常好,以后再接再厉。”

李懂翻了翻口袋拿出一个东西摆在桌子上。

顾顺瞥了一眼,发现是个纸船。

“顾顺,我希望你以后有压力的时候,也和我多沟通。”李懂前倾手杵在顾顺床沿。

“毕竟我们还要搭档很长时间。”李懂腼腆地笑了一下。

我们这个词听起来真不错,好像有人在顾顺做噩梦的时候曾紧紧抓住他的手。

顾顺真诚地笑了,没有一点儿不正经的那种,露出了他少年朝气的虎牙。

“我们应该来一个战友之间的拥抱。”

于是两个人结结实实的抱在一起,像双生的藤曼终于缠绕。


那滴眼泪化了,顺着心缝流进时间里。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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